性教育

同志學生在學校

香港家庭福利會註冊社工黃美芝

放學鐘一響,高佬已經急不及待走了進社工室,「姑娘我有野要講!」,我冷冷地說:「我知呀,唔通你入來飲茶咩?」高佬係學校手球隊隊員,身型高大黑實,為人開朗善良,人際關係很不錯,特別有異性緣,常找我談拍拖和學業的煩惱,不過佢今次談的是一位男同學。他沒有理會我的反應,神色凝重地說:「我前晚有個男同學係網上同我講佢係GAY架,仲問我會唔會唔同佢做朋友……」其實對一個同志來說,向別人出櫃需要很大勇氣,對方的回應存在很大的意義同影響,「咁你點回應佢?」高佬面有難色:「其實我同佢講話無所為,我真係唔介意,不過好似唔知點咁……佢之後SEND左D大隻佬相比我,哈哈,其實我地D男仔成日SEND依D相來互相取笑,不過佢SEND比我又好似有D古怪……」其實他對同性戀者抗拒不大,不過當對方可能對自己有意思時有些手足無措,我問:「咁你對佢有無興趣?如果無,就直接同佢講你對佢D相無興趣囉,我想佢會明架。其實你都拒絕過唔少女仔,對你來說如何合宜地拒絕人應該無難度啦!我教左你咁多次!」高佬有些尷尬:「又係喎!男女都差唔多……哈哈!」

其實好似高佬一樣對同志學生接受較高的年青人並不少,但在校園內總有些潛規則,就是不會公開談論同志學生的存在,在校園內同志學生多數選擇隱身,因為現身實在會為他們帶來不少的壓力甚至欺凌。亞男係一位外形高瘦,整潔有禮,說話有點娘娘腔的男同學,對自己要求高,總想把事情做到完美,他是自己來找我談他的焦慮情況,比較熟稔以後他向我表示他喜歡男生:「我唔會周圍講,好熟的朋友會知,不過有D同學會唱我同笑我,我唔理得佢地咁多……」其實亞男在班上並不好過,有些同學專門刁難他,模仿他說話,不坐在他附近等,有時他和一兩個男同學比較稔熟就會被別人取笑他們的關係,讓他尷尬。有些老師知道會說那些學生不是,不過大多時候視而不見。每次談到這些經歷他總是淡淡然地帶過:「今次全班一齊去宿營玩得好開心,不過班男仔無人敢瞓近我個邊張床,算好左啦,佢地會同我去宿營,起碼佢地無攞個垃圾膠袋包實自己先瞓!」,欣賞他的包容與幽默感,但我知佢心裏受傷害。聽到他這些遭遇,作為學校社工有好大無力感,除了聽,給一些安慰,問他有什麼可以幫到佢,佢一臉無所謂:「算啦!我知自己無事咪得囉,佢地無知……」。

無知,可以教到他們知,不過要在校園中公開倡議尊重不同性傾向人士實在很不容易。亞欣係老師轉介的個案,原因係三角關係,主角全是女孩子。這件事由於在學生間盛傳,所以老師們認為需要做一點有關同性戀的教育工作,負責老師找我介紹一些做相關教育工作的機構資料,本來建議老師找一些立場較客觀,讓學生可以從不同角度認識同性戀這個議題的機構,但老師不大欣賞:「都唔明,點解唔可以歧視同性戀?」最後老師沒有找我介紹的機構。過了一段時間,老師找來一間有宗教背景的機構來辨了講座,不過這個講座結束以後幾日,亞欣怒氣衝衝來找我,憤憤不平道:「D男仔成日攞講座當日的形容詞來笑,咩豆腐婆,咩變態,咩有罪呀……頭先體育堂仲要對住我講,想點呀?!」一路罵一路流淚,看着她我心裏很內疚,心想如果當日同老師理論到底,可能事情不用這樣發展。大事做不了,就從小事入手,之後每次有學生來找我談感情問題,我都會問他們的對象是男生還是女生,不預設性別角色,為學生帶來少少不同的想法,同時亦提醒自己不要當異性戀是理所當然。

我接觸到的同志學生給我的感覺都比較早熟,比較包容,明白多點人情世故,可能跟他們經歷的內心掙扎同社會壓力有關,他們知道社會人士對他們的不接受,面對一些欺凌行為好像是必然及應得一樣,習以為常。他們的處境其實好不容易,師長不會為他們出頭,深怕變成鼓吹同性戀,老師不高調打壓,已經是萬幸。他們更不會向父母說起這些,要父母接受他們的性傾向已經是一生要面對的最大課題。他們常對我說:「將來大個可以帶自己的伴侶回家與父母和和氣氣吃一餐飯,就好了。」真心希望他們願望成真。社會一日不正面去討論不同性傾向人士被歧視的問題,這些同志學生面對的欺凌情況很難改變,更不要談平權,道理好簡單,學校就是社會的縮影。

來源:香港家庭福利會